总之,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,刚刚走过的实际是女经理所住公寓楼层的甬道,因为那里有刚刚粉刷过的墙壁,崭新的地毯,十有六七被人居住的房间,还有唯一的墙角转弯。一切几乎百分百可以肯定,就算是我的想入非非,这种想入非非也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性。那么,现在我面前又出现了新的问题,是不是再回去看看,以便将自己的猜测变成现实,将自己的想入非非变成证据确凿?我的头又涨大了一圈,再次陷入了思想混战和感情忙乱。要知道,从自私一点的角度看,这很可能也是针对我陷阱的一环。眼镜女孩已经牵扯其中,就算没有发生什么不测,我回去也应该于事无补,无济于事。无济于事。况且这是针对我设计的圈套,或许那未知之物正是希望我就此回去,从而推进它下一步想要施行的步骤。这一点也无可测度。无可测度。要知道它属于未知的范畴,而且正如前面所说,和我的思维完全没有交集,和我的关系,仅在于具有某种撕扯不开的该死联系。所以,假设——仅仅是假设,我现在立刻回去,那反而会对女孩不利。
电梯门无声的关闭。如同我因陷入沉思不知搁置了多久的呼吸。潮湿的气息在封闭的空间内舒展着躯体。潮湿而且腐败,却不再能刺激起我贪婪的呼吸。不能再等待下去,因为再等下去也是无济于事。无济于事。所以总要电梯动一动为妙。操纵面板上的数字一直停留在“18”,这让我开始面临另外一个难题——是向上还是向下?送眼镜女孩回去的那个晚上,并没注意到所用电梯上面的按钮数字,那所大厦到底几层——但是,现在我真的是在那座大厦的电梯轿厢之中吗?真的是在现实中那座大厦的电梯轿厢之中吗?怀疑,百分之百怀疑。虽然仍属于想入非非的范畴,不能找到确凿无疑的证据。
面板上“十八”这一层的按键上面还有几个,“十九”,“二十”,“二十一”……应该是“二十一”,但是上面却字迹模糊——显然不是因为年代久远,而是被人刻意用刀子一类的尖锐物体故意划抹。为何要这样做?不清楚,完全不能清楚。这中间到底蕴含了什么寓意?或许根本没什么意义?仍然只是我单方面一厢情愿的想入非非?一切只是因为年代久远,总是被人用指甲按擦抚摸,所以才会留下许多的刻痕,连原来的数字也都变得模糊不清?……从“十八”往下,基本上所有数字都能看的清除,只有最底端的按键,也和最上面的一样模糊不清,像被人刻意用刀子一类的尖锐物体刻意划抹过。就好像金字塔的上下两端。双尖的金字塔的两端。尖锐而且模糊,充满了不可预知性。可以感知,这中间一定蕴含着某种寓意,就好像是某种暗示和指引,或许陷阱的下一个阶段就此开始启动也说不定。这是另一个诱饵,诱惑我向着某个特定的地方前行。似乎也可以选择不再前行,但它明显清楚知道我不会作此选择,也绝对不能作此选择。因为停滞便是终点,谁也不想到达的终点。果然,它猜中了我的心思,猜中了全人类的心思。我摁了按钮。向上的按钮,那个应该是标着“二十一”的按钮。为什么不按向下的按钮要按向上的按钮?或许是因为以为最终总要下去,所以索性先到上面看看?至少满足好奇心?这是眼下我唯一会提的要求,也是眼下我唯一能提的要求。
电梯轿厢稍微震颤了一下,随即变得平滑而且安静。换而言之,除了控制面板上的红色数字在逐渐变化,一点也觉察不出其在移动。十九,二十——其他的楼层应该也和我刚才所在的十八层一样,全都是一片黑暗阴冷,乏味枯燥。乏味枯燥。为何会觉得乏味枯燥?恐怕是因为我那漠不关心的脾性再次复苏,所以又再次回复了对任何事物经过了便失去兴趣的本性。我现在忽然开始有点讨厌自己这样的本性,或许它才是让我失去生活乐趣的根本原因。但是,什么时候开始你也想要什么生活乐趣来了?真是有趣。我想笑笑,想对着自己笑笑,于是转过身,面朝身后挂在电梯轿厢壁上的整装镜。镜子中的我脸色苍白到了极点,神情也诡异已极。说是诡异,恐怕是因为强咧着嘴想要发笑,所以才造成了那样恶劣的效果。总之,有点败坏人的心情,好像僵尸片里被吸走了血液,没过多久又惊醒过来的人们一样。活死人,难道描摹的就是这种行状?可是,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种行状的,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人吸走了血液,又是在什么时候猛然惊醒过来了呢?吸走的也许并非全部都是血液,还有其他一些东西,我曾经拥有过的东西,但到底是什么,现在却又一时说不清楚。总之,是我曾经拥有过的,在今天来说,已经不知算不算得上重要还是不重要的东西……已经全部被它吸收攫取,而它所无奈的情形,却是只能和我发生联系。世道公平,万物都有定理,相互牵扯,相互制约,相互维持平衡。根本不用你自己殚精竭虑,枉费考虑。枉费考虑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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